【双鬼】琐记 /大逃猜活动第十三弹
文/月光下的烂尾楼
BGM（纯音）：《Little Moritz》https://music.163.com/#/song?id=16600408
预警：ooc慎。他们没有在一起。
1.
吴羽策徐徐蹬着单车，沿滨江路东行。通往新城区的路比从前喧闹得多，时有车辆飞驰而过。
处暑前后，北方天气转凉，秋天的清爽日渐显露。正值退潮，有三五水鸟在滩涂上寻寻觅觅、起起落落，江水滔滔远去，流长渺远，远山只被轻描淡写地涂抹几笔，迷迷蒙蒙，隐隐可见。往上是大片澄澈的天空，薄暮时分，东方的天际也渐渐发白泛黄。
他骑过一个大U字的拐弯，这里有一个日趋荒废的码头。近处是采沙船和沙山，以及数辆亮橙色的吊车。他又慢慢骑上一个高地，调转车头停好，从背包里翻出相机，静静守候着他最喜爱的落日。
2.
李轩和吴羽策小学五年级时在大队委员的竞选中相识，并成为“同事”，一起负责大队部琐碎的公事，诸如填值周表、读广播稿、站文明岗。初中时他们被分到同一个班级，出任正副班长。
他们记不清两人是怎么熟起来的了。和其他的前后座一样，和天底下的好学生一样，和所有被学生处主任压榨劳动力的班干部一样，他们偶尔借一下文具，自习课飞速写证明题，托腮安排学雷锋活动，管理班级纪律被社会人怼。
再寻常不过。
学校没有食堂，中午各个小饭桌在校门口送盒饭。午饭时间教室里可以随意换位，要好的同学聚在一起分享各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饭菜。李轩拎着四五个盒饭上楼，把帮忙捎的盒饭递给同学，剩的两份放在吴羽策收起了桌布的课桌上。吴羽策在黑板上用行书留下家庭作业，洗完手回来便听见李轩看到炸虾惊喜的声音。
放学他们一起走，出校门左转一百米，在十字路口那儿过两次马路，然后吴羽策要直行并过一个铁道，李轩右拐到公交车站等车。在短短的同路时分，他们常慢悠悠踱着步子，聊一些班上的趣事。
有时火车来了，老式的货运火车发出不间断的“哐当哐当”声，火车道旁的铃声“当当”的响，像钢琴节拍器，听得认真了，似乎还能从一成不变的声响里臆想出音调来。这时吴羽策会和李轩在公交站点的广告牌下站一会儿，车来了，彼此挥手道声再见，吴羽策目送着李轩走上公交，然后再转身离开。
和大多数同龄男生一样，李轩关注篮球和足球比赛，周末约同学一起去打球，NBA总决赛时兴致勃勃地参与球迷的讨论，世界杯时拿零花钱买体彩。吴羽策不一样，他是个不熬夜追球的好同学——他看花样滑冰，坐看冰场悲喜剧、理智分析的技术党。节假日李轩经常看到他凌晨两三点还上QQ，一度以为他加入了时差党。
3.
他们的语文老师用每节课的前五分钟来做“课前活动”——由各学习小组主讲，不拘一格，有关语文一切内容均可。
吴羽策是喜欢诗词的，第一次做课前活动便依着自己的爱好，每次品读一首宋词。李轩就帮他参谋，翻遍词选誊了几首喜欢的词给吴羽策看，还真得到采纳。
李轩讲的是“老舍的语言特点”，单单选了《考而不死是为神》一文来分析。他用轻松的语调读完文章，点吴羽策的名字让他起来分析修辞、赏析用词，到头来竟一板一眼地总结出京味浓郁、用词精妙、举例贴切等若干特点，整个课前活动师生笑声不绝于耳。
他们俩合作过一次课前活动——两个人带领的学习小组联合起来讲了半个月的《三体》。 这主意是李轩出的，而为了讲出内容讲出深度，着实费了一番心思。
李轩的U盘里一直存着他绘制的第一张电子思维导图，是他深夜一次次拖动“主题”、调整“格式”的结果，因他企图在一张图里囊括三本书的事件而显得混乱，最终被两人pass掉；吴羽策曾有一个夹子收集了十几张铅笔图稿，是他和李轩在许多个课间里斟酌推敲的记录，那时候李轩从座位上转过身来用铅笔指着某个地方让他看，他从座位里一把抽出原书，翻开来去反驳他。
他们将思维导图映在大屏幕上，两人分站投影仪两边。李轩讲着三次日落的呼应关系，吴羽策侧过身看着李轩指着ppt侃侃而谈，眼睛里似乎有兴奋的光在闪烁。
吴羽策脑海里突然跳出一段话，“灿烂的阳光能照进黑暗森林……像山顶上镶嵌着的一块光灿灿的宝石。”那是他们两个都喜欢的句子。
说起来《三体》还是李轩借给吴羽策的。他们这般交换读了许多书，从《解忧杂货店》到《大淖记事》再到《岛上书店》和《甲马》，彼此的阅读爱好出奇的相似。
李轩把《岛上书店》还给吴羽策的时候跟他讲：“像A.J.和阿米莉娅，能找到和自己阅读品味一致的人，真的是缘分。”
“当然。若是依照一书一世界的说法，我们大概是在共同周游世界吧。”
4.
九年级他们初中阶段的最后一次田径运动会，李轩本着“既然没人报那作为班长就得报名而且我长跑还行就当挑战自我”的精神，报了三千米长跑。吴羽策在旁看着他报名时一脸的壮士断腕，正想调侃他两句，猝不及防地被李轩拽住，“阿策你陪我练三千好不好？”
吴羽策之前鲜少练长跑，却又不愿拒绝好友。最初他们都跑不完，跑了半程就停下来休息的李轩被吴羽策好一顿损，而不久吴羽策也拜倒在似乎没有尽头的跑道上。跑了一两次全身肌肉酸痛，跑完步李轩觉得练下楼送作业都是件送命差事，整个人后悔的要命，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自讨苦吃。
次日刚一放学李轩想溜，连如何跟阿策解释、如何换人的语言都组织好了，可在看到吴羽策已放下书包等着以及那不容分说的眼神的一刻，他的行为违背了本能，再度站到了跑道上。
长跑刚开始很难坚持，所幸他们顺利熬过了疲劳期，李轩三公里五公里都能坚持下来的时候，发自内心地感谢吴羽策的坚持陪跑。有一次他们锻炼完，李轩去拿书包，回头却发现吴羽策没跟上来。去找他时，吴羽策轻描淡写地揭过这页，只是后来对李轩强调运动前的准备活动。
校运会被安排在九月底，那天猝不及防地大降温。三千米检录了半小时还没开始比赛，李轩做着准备活动，跟吴羽策抱怨这鬼天气。吴羽策拿着李轩的校服外套，陪他从十一小长假扯到崩3再扯到政治课本。他问李轩是不是有点紧张，李轩忙不迭地摇头念叨是天太冷给他的幻觉。比赛开始前，他和李轩击掌，看着他过去集合，然后低头给傻瓜相机设置连拍。
吴羽策寻思着呐喊会不会太过突兀，却被身边热情的同学感染，一同呐喊加油。
李轩的状态烫的出奇，身边的运动员一个个被落下，只他紧紧尾随校内知名的体育健将，看起来却仍有余力似的，经过本班阵营时还向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。
看热闹的观众们因场上频频套圈而眼花，李轩冲刺时竟鲜有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。
最后关头，李轩抢先飞过终点线，而后在无数震惊的目光里缓缓跑向迎来的吴羽策，接过外套披上，开心地比了个剪刀手。
5.
不同于李轩，吴羽策的空间简洁的多，不定时发些摘抄和风景照片。他确实喜欢拍照，带着他的傻瓜相机到人流稀少的新区拍落日，去乡村拍星空，放暑假时每晚爬山去拍晚霞。一次他为了拍月全食在腊月的寒风里站到半夜，棉袄手套在老天的“Freezing Charm”里统统失效，一边跺脚搓手取暖一边给李轩文字repo月食。
李轩远在南国，同父母一起拜访亲戚，暖融融的餐厅里灯火辉煌歌声缭绕，他偷偷玩着手机，想着吴羽策在冷风里望月的模样。他没看见月亮。他心里有个月亮。
当酒过三巡，家常唠遍，李轩和家人走出饭店，沿着海边散步回去。一轮红褐色的圆月静悬空中，食甚刚过，月亮的一边发出皎洁的清辉。
“我看到月亮了！”他兴奋地回道。
“嗯，我也在看。”
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。
明月何皎皎。无情也动人。注
注：“海上生明月，天涯共此时。”张九龄《望月怀远》
“明月何皎皎”汉诗《明月何皎皎》
“任是无情也动人”罗隐《牡丹花》
6.
吴羽策鲜少主动给李轩发消息，李轩印象深的是大年初三的时候，吴羽策忽然跟他说：你说两个经济观念教育观念都不同的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。
李轩不知就里，追问他发生了什么。
“真的累。”
“昨个跟爸谈了半宿，今天接着和我妈谈。现在他俩还在客厅吵。”
……
“是不是人认识久了看到的缺点就越多，就像看月亮到最后注意的总是月海。感觉他们对彼此的感情正在稀薄，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可能都是因为我。”
“可能他们也想过的轻松点吧。要变天了。”
“要变了。”
李轩从吴羽策琐碎的话语里拼出一个故事，一个他不喜欢的故事——吴羽策因家庭的纠纷而左右为难。
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毕竟世上哪有感同身受这种事，他从没有看到这样的吴羽策。
他怎么能够帮到阿策。他如何能帮到阿策。
他艰难地组织语言，絮絮地说了些话去安慰吴羽策。他晓得安慰无用，一些伤只能自愈，但他希望自己是那个可以听吴羽策倾诉的人。
7.
校门口的店门口招牌上写着“新到同学录”。李轩翻着看了看，笑着跟吴羽策说：“现在的同学录这么好玩的吗，有好多耐人寻味的问题哎。”他拖了点音念道，“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——阿策，要你怎么写啊？”
吴羽策的脑海里有两个字跟着一个名字悄然浮出来，又被他用力按下去。他不知道自己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这个。
他说：“逃课吧。”
“为啥？”李轩似乎很惊讶，调侃道，“年级前五的学霸居然想着逃课？老班的眼镜都好惊掉了吧。”
吴羽策说的是真话。家里对他管的一向严格，穿着打扮、站姿吃相上的要求自不必说，一举一动都在父母监管之下——不许随便交友，不许邀请朋友来家，最忌讳的是早恋，父母曾因为一点没有根据的疑心而每天接送他上下课，监察他的所有通讯。
“就是想啊。也许……逃掉晚自习去看日落，去吃夜宵，去……”他没有接着说下去。晚自习中偶尔可以瞥见建筑物间隙中露出的火烧云，他才发现，他原来如此渴望的飞到一个自由的天地。
一次晚自习，吴羽策他同桌百无聊赖之中，撺掇周围一帮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。
同学们的八卦程度当真是出乎吴羽策意料，有同学选的是真心话，立即就有人抢道：“初恋是谁？什么时候？”
……
那个同学支支吾吾地答了什么，吴羽策沉默在一片起哄声里静默着。
他想起了他的李轩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他对李轩的关心慢慢超过同学、超过挚友的范畴。心头那份欢喜潜滋暗长，让他如今再也无法忽视。
那份像黄昏时的火烧云一般明媚，像除夕夜的烟火一般绚烂的情感。
细想起来，他们认识好像也没几年，相熟更是在升初中以后。但他们是如此的默契，像相知多年的老友。
8.
吴羽策如愿等到了他最喜欢的落日。
工厂排放出的滚滚黑烟遮蔽了半边的天空，太阳失掉耀眼的光芒，只剩那令观者屏息的赤红的真心。他就安静地看着渡头落日、墟里孤烟，拍下落日一寸一寸下沉，最终没入地平线以下。
骑车回去的时候，他想起了一天看了四十三次日落的小王子。
他跟父亲说好七点回家，他还有足够的时间继续闲逛。
他此刻有点饿，又不想耗费时间去吃正餐，快到市内的时候，他看到路边一家甜品店，停下来想去吃点东西。他走进去，随后又怔住。
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。
纵使阔别两年，他依然熟悉的、他曾在许许多多个路口目送过无数次的背影。
而他终究是没敢进去。
就如同所有的烂俗狗血言情小说那样，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。吴羽策认清自己的心的时候，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。
简直连一丶豆腐都吃不到了。
此时再见又算什么呢？是时光未老还是上天怜悯？
吴羽策什么都不信。
所以他只是笑着摇摇头，径直离开了。
既然决意分离，又何必再次相逢？
只是他终究没有告诉他，我喜欢你，喜欢过你。
FIN.
原作者的悄悄话：
突然结局惊喜mua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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