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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双鬼】朱砂吻 /大逃猜活动第八弹

文/薄荷润喉糖




咿呀婉转戏腔悠悠,将军一去何时回首?


浓妆艳抹青衣水袖,将军万里可曾忆否?


——————


1、那是李轩第一次被拉去听戏。


据家里的那些长辈们说,李家在前朝是出了名的将军门第,历来护国守城,必有李氏,或是统帅,或是将军,披挂上阵,浴血而归。


而就李轩看来,那些惊天大战,辉煌传奇和孤注一掷的豪情气概,最终都不过是化为了文人墨笔于纸下写下的潦草一句,大抵都是被外人口口相传添油加醋后再挑挑拣拣剩下的,实在没多少看得入眼的的东西。


尤其到了当朝,在忌惮着兵权军威的皇帝不动声色的打压下,李家的辉煌都给磨去了一个角,所谓要韬光养晦暗藏锋芒,可藏得久了那锋芒怕不是要生一指厚的锈,再拿出来大抵连柴都砍不动。


李轩从小承了家业练得一手好剑,对那些时不时要拿上来说一回的东西实在是嗤之以鼻,只可惜李家没落归没落,那些被耳提面令的车轱辘礼仪还是没能少一些去,其中说得最多的,就是不许看戏。再解释详细点,就是不许看那些痴男怨女,纠纠缠缠的戏,问原因,长辈们总是敷衍而过,绝不多做解释。


所以李轩第一次去看戏,还是被隔壁不正经的玩伴带着翻了墙拖着去的,由于他的邻居说是在戏院有认识的人,所以早早到戏院后,两人便是偷偷走了后门,而一进去,李轩入眼所见的就是一个正在化妆的少年。


这真的不怪李轩,一众戏子,唯独这个年龄最小的少年好看得过分,与李轩又相仿的年纪,自然是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。


那个少年人看来不过十四,正微微阖眸等着班主上妆,人本就眉清目秀,施以粉黛后更是惹眼,他再将那戏服一披,发冠一戴,像是从头到脚都写着精致,几乎要精致得男女莫辨。


可能是李轩的目光实在是太直白——总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,那个好看的少年终于有所察觉地回了一个略显疑惑的眼神。李轩愣愣地看了好一会,僵着身体着魔一样往前了几步,直到离那小少年不足两步才止住——他俩离得那般近,近得李轩连同他身上胭脂的味道都闻得清楚。


“李轩!!李轩你这是干什么了?”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,李轩转头正好瞧见了他那不正经的邻居赶来,一边佯装对李轩头疼苦恼,一边笑着向那个小少年问好:“羽策!”


“李迅。”叫做羽策的少年想了想,轻轻点了头算作回复,李迅就已经自顾自嚷嚷了起来:“看看这个~我们吴羽策,好看吧?”


怎么又是“你们吴羽策”了?李轩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掌心的汗,艰难地端出一点和善出来:“我叫李轩,有缘。”


吴羽策抿着唇,手藏在戏服宽大的袖子里,指尖稍稍勾着袖口边缘,好半晌才说:“嗯,李家,我知道。”


这一句,说得李轩眼睛都亮了,李迅颇有一种丢人现眼的感觉,只好拖着李轩往回走,一边走一边装出老气横秋的无奈来:“大将军哟,走了走了.....没见着人家都要开戏了么?别去丢人啦......”


那就是李轩看的第一场戏。吴羽策演的是个青衣,他一上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,沉稳熟稔,唱腔婉转,缓缓迈开步伐踏上前一步——李轩这会儿尚且看不懂门道,就只能先看看热闹,只觉得台上那个少年,像是把全部的表情都给用到了唱戏,哀哀一瞥,李轩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在这转瞬即逝的眼神里滞住,好半晌才给李迅猛地一推唤回神。


往后再提戏,李轩的脑子里,也只剩下那个戏服下略显单薄的身影了。




2、李家是将军世家,规矩礼仪方面的要求照样没有懈怠多少,剑也还是要练。


只可惜少年人的叛逆之心总是在蠢蠢欲动,新认识了朋友的少年哪按捺得下雀跃心情,早就七魄去了六魄,全给挂在那戏服上了。这时候李轩翻墙就翻得相当老练,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摸到了后街小巷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


根据走前吴羽策给的地址,李轩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一个不大的院子,轻轻敲开门。


和李轩不同,吴羽策家里似乎并没有那么严,没有门禁,也不会提出什么“不允许看戏”这样奇怪的规矩,更多时候,甚至没有人。


不过李轩奇怪归奇怪,到底没有多问。


吴羽策把李轩带到院子的玉兰树下,那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各色糕点,算不得精致,味道却还不错,李轩一次性吃了三块,眯着眼笑得很满足。


吴羽策似乎被他的笑给传染了,他如墨的眸子分外认真地看着李轩,忽然说,他来唱一折戏罢。


没有舞台,没有华丽的戏服和精致的妆容,他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站在李轩的面前,抬手起了一个手势,开腔唱戏。


吴羽策半阙听住,轻轻一侧头,就见着李轩听得入神的模样,他半张脸都落入了玉兰花树投下的阴影里,光斑从他的碎发间掠过,像是破碎的星光,毫不吝地洒在了他的身上,他的眼里。




3、眨眼间,曾经的少年人已是长开了身段。


李轩还没改掉那喜欢翻墙找吴羽策的习惯,只是那墙再无印象中的高,常年练剑的李轩肌肉轮廓愈发分明流畅,侧脸线条不复柔软,却又凌厉得恰到好处——简单来讲,就是帅了。


而吴羽策身子则是愈发颀长柔软,照样常常上妆唱戏,唱的也越来越难,越来越姿态万千,但是一下台,又还是李轩记忆里的那个,略显淡漠的,不怎么参与别人议论的人。


“来了?”吴羽策挑了挑眉,他这会是要试妆的样子,已经是搽了一半了,他先是指了指石桌示意上头的甜点,然后才说,“帮我……抹一下唇?”


李轩先好好擦拭了手,而后半是调笑地说:“阿策就不怕我弄花了妆?”


吴羽策长睫下的眸子轻轻瞥了他一眼,那意思很是分明了——行不行,不行滚。


于是李轩笑了几声后还是正经地坐在了吴羽策的对面,以指点朱砂,慢慢触到了吴羽策的唇。


那是与他想象中,完全不一样的柔软温凉,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,仅仅是这样轻微的触碰,就让李轩的指尖发麻。


为什么?不应该。李轩看着面前的吴羽策,鼻尖是几年前就闻到习惯了的胭脂甜香,这个距离,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吴羽策左眼下那颗不甚明显的黑色小痣。


这就有一个历久弥新的问题了——他对吴羽策到底是抱以什么样的感情?


朋友?兄弟?李轩脑袋放空一瞬,竟是有些想逃避这个问题。


“抹好了。”李轩并起食中二指挑起吴羽策的下巴,装出一派轻浮语气,“特好看。”


吴羽策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,拍开了他的手。兀自取过戏本,然后起身退开几步,掂起兰花指,开始试戏。


家中长辈老是念叨,堂堂八尺男儿不得装腔作势、优柔寡断,是要被人笑话的。可是李轩看吴羽策眼角斜飞,唱一出情伤哀愁,还是叫人忍不住动容。


他一点也不叫人感觉“笑话”。


“阿策!”李轩飞身跃起,长剑铮然出鞘,他行云流水地舞出一套剑法,雪亮的剑尖在空中划出干净利落的弧度。


吴羽策旋即换了一折戏,刀马旦锵然而上。


这般闹腾,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,两人才筋疲力竭地倒在一旁的草地上。


太蠢了。吴羽策妆还没卸,已经花了一半了,他歪头看着李轩,眼底流露出笑意来。


“阿策。”李轩同样也歪过头来看他,他说起话来嗓音越来越低,还夹杂着少许未褪的青涩和微哑的成熟,听得吴羽策耳朵都酥了一下,“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?当......就当好兄弟一样,永远在一起。”


吴羽策闭上眼睛,说:“好。”


这个时候说的“永远”,如同孩童们玩过家家时说的、干净得和童谣一样的“喜欢”,无遮无拦,没有凡尘俗世间诸多的无奈和痛苦,轻飘飘说出来,明明是一个远到缥缈的未来,却还是有无数的人乐此不彼。


承诺和誓言美好得很,容易让人沉沦。


这样不好。李轩想。


可是这世间的事,少有能说不想干就可以不干的,李轩不太相信心想事成,那是用来骗小孩的,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事与愿违、身不由己。


大概真能说得上的幸运,大概就是让他遇见了吴羽策罢。




4、一个朝代,总是少不了腥风血雨敌军叛乱,前些年才赶出去的边疆叛军还是未能清扫干净,不过几年便又卷土重来,皇帝一下达征兵令,作为将军世家的李家自然是在所不辞——事实上他们也需要这么一个机会,让那把藏锋的利剑重新现世了。


之前还看在李轩年纪较轻见识不足的份上,李家没有真的给他亲征沙场,直到他到二十二,重枪短弩都耍过一通,小战役陆陆续续过了几轮,李家才决定让他这个嫡子出征一线。


李轩走的前一天,还是去看了吴羽策,而吴羽策照样是给他准备了糕点,然后递上一盒朱砂,道:“帮我抹个唇罢。”


李轩对此早已驾轻就熟,润润地抹一层颜色上去,吴羽策唇薄肤白,被朱砂这样的颜色一衬,实在是美得很。


而后吴羽策便是唱了一出出征戏,作为给李轩的饯别。


“我真的走了,这一别,不知何日才能相见。”一曲终了,李轩和吴羽策并肩坐在廊下,他摩挲着自己的肩甲——已是入秋,他那金属肩甲凉得像落了霜,似乎也就此昭示,漫长的征途。


“我等你归来。”吴羽策沉默良久,又淡淡接了一句,“只能是凯旋。”


“那是自然!”


吴羽策偏头看着李轩,忍了忍,到底没忍住,倾身在李轩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。


鼻尖蹭着鼻尖,吻如蜻蜓点水,李轩怔愣片刻,好半晌还回不了神。


看着李轩这副模样,吴羽策终于露出了浅淡的笑,他用指尖抹开了李轩唇上那点蹭上的朱砂色,想,这回总算不能当兄弟了吧?




5、秋深露重,李轩终于披挂上阵。荒野万里,千军万马,旌旗蔽日,他统领千军,再回头看一眼故土,他才知道,为什么李家不允许看戏……或是说,不允许动情。


一旦对某个人动了情,在生死关头的时候,作为统帅的他,还能义无反顾吗?


“按照昨晚编排,蟹型战阵,两侧先行,中间留着我来!”尘土飞扬的天地交接一线,隐约能听车马辘辘金戈铮鸣,李轩怒喝一声,长戟于手,驭马迎面而上。




吴羽策正闭着眼睛任别人给他上妆。


这时候的他已经成为名扬四海的名伶,再不是那个小小戏院困得住的少年了,不唱戏不化妆、安安静静坐着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贵公子,没有嚣张跋扈的气焰,这般傲气都压在了骨子里。而他那点小小泪痣就像是引发了什么潮流,从年轻明净的少女到风韵犹存的老女人再到及冠的风流男子,无不喜欢找个好位置点个痣,尤显得好看点似的。


吴羽策对此一概懒得理会。


终于,妆化至唇畔,就在点到朱砂的时候,那个安静到冷淡的男子忽的弹起身来,墨眸骤然凛冽了一瞬,妆师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,一下子给抹偏了,差点没给摔到地上去。


吴羽策却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难得地皱着眉,抬头遥遥地看向天际,妆师便是听到他低低清唱起来:“咿呀婉转戏腔悠悠,将军一去何时回首?浓妆艳抹青衣水袖,将军万里可曾忆否?”


妆师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,一时有些愣神,这会的吴羽策并没平日唱戏时丰富的表情变化,只是淡淡地,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音调里流淌。


我万里外的将军,可有片刻曾忆起我?




6、荒落的院子里,稀疏得只剩一层叶子的玉兰花树边,栽了几株梅。


又是大雪飘飞,算起来该是第五年了,梅花开得极好,厚厚的雪压在这方小院子里,迟到地让吴羽策感觉到了一些家的味道。


书房里,吴羽策披了狐裘,眼睑下透出淡淡的青,他拿着一叠残破的信纸,上头语句寥寥,写得甚为匆促,无非是安好勿念,想来也是忙碌……


吴羽策倏一握拳,脆弱的纸张在他手里无声地攥紧,觉得自己快熬不下去了。


他每一次唱戏,都有那人还在身边的错觉,可再一低头,又了无那人任何踪迹。而每到这个时候,吴羽策就会稍稍敛眉,将修剪平整的指甲蜷起来,掐进了自己掌心。


吴羽策指尖被冻得有些发青,他好不容易研开一点墨,提笔打算再写一封信,外头忽的就喧嚣了起来,隔着厚重大门,都能听到噪杂的欢呼和锣鼓锵锵。


许多年不见的李迅忽的推门而入,看见还在琢磨下笔的吴羽策,连客套都没来得及,开口就喊了一声:“羽策!羽策!轩哥回来了!!”


“吧嗒”一声狼毫落地,在铺地的白色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色,它的主人浑浑噩噩丝毫没能察觉,似乎脑子已经给搅成了糊,等到吴羽策再回神,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了,伞也没带,雪花顷刻落了他一头一肩。


吴羽策在门口驻足许久,直到听到了试探的敲门声,他甚至没来得及确认是幻觉还是如何,就已经拉住门栓,几乎是和外头的人完全同步地把门推了开来。


外头的将军,正牵着一匹毛色鲜亮光滑的好马,他身上的铠甲尚没卸,威风凛凛,带着边疆的寒、战鼓的回响和冲锋陷阵的血气,却是在看到吴羽策的瞬间,推门的动作停住了,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惊讶和温柔。


“恭喜大将军凯旋!!!”李迅首先回神,惊呼一声扯着李轩叫了起来,被李轩啧啧两声后摁偏了脑袋。


然后趁着李迅分神,李轩飞快倾身地在吴羽策唇上点了一点,替他拢好了狐裘。


“我回来了。”


那一刻,天地喧嚣仿佛瞬间离吴羽策远去,积压在心里的封存记忆一发不可收拾,吴羽策深深地看着李轩,什么都听不进去,唯有这一句话,像是卸去了他身上所有的防备和枷锁。


吴羽策沉默地上前半步,不由分说地勾住了李轩的脖子拉偏,用这半拥着的姿势,凶狠地堵住了李轩的唇。


咿呀婉转戏腔悠悠,将军一去终是回首;


浓妆艳抹青衣水袖,将军万里重归于我。
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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